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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炬微课堂第十三期之“楚王之狱”

文章来源:四川明炬(泸州)律师事务所   发布时间:2020/8/26 10:30:51   浏览量:[]

     

 

黄一平

《后汉书.光武十五列传第三十二》:“楚王英,以建武十五年封为楚公,十七年进爵为王,二十八年就国。……英少时好游侠,交迎宾客,晚节更喜黄老,学为浮屠斋戒祭祀。……遂大交通方士,作金龟玉鹤,刻文字以为符瑞。”以上记录了楚王刘英的生平及他的主要喜好等特征,给人印象,养尊处优,纨绔子弟一个,到晚年,埋头黄老学说,遁入迷信玄虚之中,玩得是超乎常规,出乎常格,竟制作起金龟玉鹤这些皇宫里才应有的物件,刻制起皇帝才能使用的图书凭证,真有点过份。

“十三年,男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、颜忠等造作图书,有逆谋,事下案验。有司奏英招聚奸滑,造作图谶,擅相官秩,置诸侯王公将军二千石,大逆不道,请诛之。帝以亲亲不忍,乃废英,徒丹阳径县,赐汤沐邑五百户。……明年,英至丹阳,自杀。立三十三年,国除。”看看,果然过份了吧。宋人范晔撰《后汉书》言之凿凿,你刘英“作金龟玉鹤,刻文字以为符瑞。”有司还查明:招聚奸猾,擅相官秩,置诸侯王公,将军二千石等等,这些都是专有皇权,你一个诸侯王,擅自设置政府架构,拜相封官,建立武装,不是谋反是啥?

然而,笔者还是心存疑窦,因为范晔还是没有交待清楚,刘英谋反的原因是什么。凡犯罪,总是有原因,有动机的,尤其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,更应是直接故意,处心积虑,非有大因素不敢如此孤注一掷的。是位列太子被废而心怀不满想夺回江山吗?不是,楚王母许美人,本不是正宫娘娘,偏得太远了。“母许氏无宠,故英国最贫小。”是封国太贫太小,埋怨老父皇一碗水没端平,积久生恨吗?看来也不是。“自显宗为太子时,英常独归附太子,太子特亲爱之。及即位,数受尚赐。”况且埋头黄老之学的人,似乎对这些也不太计较。是身边有大野心家、阴谋家,窜掇他推翻明帝,自己好攀龙附凤,成就权力野心吗?似乎也不对,遍览楚王英列传,他身边一直就没有出现过这种人,也没有过这样的谋划情节。那么,究竟是什么原因呢?《后汉书. 显宗孝明帝纪第二》只有一句:“十一月,楚王英谋反,废,国除,迁于径县,……前楚王英自杀。”《资治通鉴.卷第四十五》:“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、玉鹤,刻文字为符瑞,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、颜忠等造作图书,有逆谋;事下案验……”云云,所载与前述无差。还是没讲明白!这犯罪的原因,动机不明,让人怎么也放不下心。

于是,笔者遂冒出一个大胆的,近乎于荒唐的假设。假如那楚王刘英只是玩那套浮屠斋戒祭祀之术,玩得走火入魔了,又当如何。那斋戒祭祀之术之犹为隆重者,莫过于皇家的祭祀天地,祭祀农耕。刘英研究这套玩艺到精深处,自然躲不过皇家祭祀这一节,而科学的研究方法,乃只有实践—认识—再实践—再认识……一途,且来不得半点的虚伪和骄傲。如此,刘英自然只有老老实实,一招一式地来。王公大臣,拜相封侯,官秩井然,战阵森然,制诰颁诏,红头子文件,大会动员,小会传达……哪一样都马虎不得,哪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差池。……事实上,历史已经定案,这假设果然荒唐,但是,既然要指控人家有罪,你就得排除所有疑点,得出唯一,若排除不了,或不去排除,则所有假设都是可能的。若果真是这样,那么楚王刘英谋反之狱,真是的比窦娥还冤。

幸好明帝宅心仁厚,念及手足之情,“乃废英”了事。可他对其他人,却是不分青红皂白,狠下重手,造成了一起千古冤狱。明帝制诏许太后曰:“……已诏有司,出其有谋者,令安田宅。”于是封燕广为折奸侯。楚狱遂至累年,其辞语相连,自京师亲戚诸侯州郡豪杰及考案吏,阿附相陷,从死徙者以千数。

明帝发出号令,“出其有谋者”,并将告密者燕广任为折奸侯,专司查办楚王谋反狱之职,如此铺排,还不弄个兜底翻开,整得天怒人怨。司马光在《资治通鉴》中的详细叙述,足以佐证该狱之惨烈。

“颜忠,王平辩引隧乡侯耿建,朗陵侯臧信,获泽侯邓鲤,曲成侯刘建。建等辞未尚与忠平相见。”同案犯颜忠,王平的供词牵连到耿建,臧信、邓鲤,刘建等人,但耿建他们称从未与颜、王等见过面。“是时,上甚怒,吏皆惶恐,诸所连及,率一切陷入,无敢以情恕者。”当时,明帝异常愤怒,审案官员无不惶恐不安,凡被牵连者,几乎全部判罪定案,没有人敢根据实情予以宽恕或释放的。只有侍卸史寒朗怀疑耿建等人冤枉,就以耿建等人的体貌特征单独讯问颜忠和王平,二人仓惶惊愕不能应对,答不上来。寒朗知道其中有假,就上书对明帝说:“建等无奸,专为忠平所诬;疑天下无辜,类多如此。”耿建等人是被颜忠、王平诬陷的,我怀疑天下的无辜罪人,遭遇多跟此相似。帝曰:“即如是,忠、平何故引之?”对曰:“颜忠、王平自知犯大逆不道之罪,因此虚招了许多人,妄图表白自己,减轻罪责。”

叙述至此,也许读者会问,你前面说刘英列传中没有出现过同谋犯,那颜忠、王平算什么,况且二人都已供认不讳。但是,颜忠、王平究竟是帮助刘英谋反吗?抑或还是帮助他共同研究祭祀大典呢?诸君详查,还是未曾交待清楚的。

接下来,帝曰:“即如是,何不早奏?”对曰:“臣恐海内恐有发其奸者。”寒朗说:“我担心国内另有人真能揭发出耿建等人的阴谋。”明帝大怒,曰:“吏持两端。”你这审案官,骑墙耍滑头,左右都是理。催人把寒朗拉下去打板子。侍卫刚要拉他,寒朗说:“我想说一句话再死。”明帝问:“谁跟你一起写的奏章?”回答说:“我一人写的。”明帝问:“为何不和三府商议?”回答说:“我自己清楚一定会有灭族之罪,不敢多连累他人。”明帝问:“为何是灭族之罪?”寒朗这时的回答,就极为发人深省了。

对曰:“臣考事一年,不能穷尽奸状,反为罪人讼冤,故知当族灭,然臣所以言者,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。臣见考囚在事者,咸共言妖恶大故,臣子所宜同疾,今出之不如入之,可无后责。是者考一连十,考十连百。又公卿朝会,陛下问以得失,皆长跪言:‘旧制,大罪祸及九族;陛下大恩,截止于身,天下幸甚!’及其归舍,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,莫不知其多冤,无敢悟陛下言者。臣今所陈,诚死无悔!”我干审案一年,未能查清事实,却为罪人辩冤,知道该当灭族之罪,我之所以上奏,惟愿陛下能就此觉悟而已。如今,审案官员都说对叛逆大罪应同仇敌忾,判人无罪不如判人有罪,免得以后受追究,如此审讯一人牵连十人,审十人牵连百人,长此下去,如何是头哇。公卿大臣在朝上还要说:“按旧制,大罪诛九族,而陛下大恩,仅处决当事人,真是天下大幸。”但一回到家里,都是仰面长叹,谁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冤枉,只是没有人敢忤逆陛下,对陛下直说实情。我今天说出这番话,死而无悔”。“帝意解,诏遣朗出。后二日,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,理出千余人,时天旱,即大雨。马后亦以楚狱多滥,乘间为帝言之,帝恻然感悟,夜起彷徨,由是多所降宥。”楚王之狱遂解。

观此狱,感慨良多,不甚唏嘘。一是上若示焉,下必效焉。帝甚怒,下边就由着上边的性子去整,什么样的冤狱整不出来;二是凡事不可大哄大嗡,反观近代特别是文革时的冤案,何其相似,那时也讲同仇敌忾,口诛笔伐,结果是冤狱一个接一个,少则诛连数百,多则成千上万,被整的人被整了,整人的人也被整了,被整过的人又反过来整整人的人了,大家都被整懵了。真个是国无宁日,人无宁时。

惟愿历史只管向前,不要倒退,不再重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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